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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面：
一个月前就想写下这些文字，半途又因为各种原因搁笔，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信的开头，会出现“中秋”二字。在2023年还剩下70天的时候，我决定继续未完的文字。
这一封信要向你讲述的，是我如何将自己“放逐”。
远方的朋友：
你好啊，见信如面，中秋快乐！
经历了最初的兵荒马乱之后，我在这座城市开始了正式的生活，已经快两个月了。
当时间不再被以工作日周末和上班下班定义切割后，实质上我拥有了大块的时间，加上每天都在不断填充进新的东西，消化和吸收的过程中，流速也变得不同。所以这段时间，其实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的。
一个月前就想写下这些文字，半途又因为各种原因搁笔，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信的开头，会出现“中秋”二字。在2023年还剩下70天的时候，我决定继续未完的文字。
于是我决定不定期地写信给你，尝试向你描述我的生活。这将是长期的、零碎的记录，也是我生活的纪实。所以我将汇总起脑海里的散乱的头绪，作为故事的起点。
去年这个时候，朋友借我一本《贫穷的质感》，是旅英作家王梆撰写的在英国的观察实录。阅读的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未来也可以做这样一件事。英国也好，瑞士也罢，异乡异客，总是会带着另外的视角和不同的感受记录。城市隐于迷雾中，而游戏的开局，站在复活点的我，如同游戏《饥荒》主人公，需要喂饱自己，然后探索未知。
这一封信要向你讲述的，就是这样的开始：我如何将自己“放逐”。
人是必须要有记忆的，如果没有，就要用记录帮助记忆。
用一句废话来解释的话，就是：因为只有记住了，才不会忘记。
如果不是翻检记录，我也不会意识到：啊！原来那样的生活才过去一年不到。
去年今日，我刚搬进新的房子，凌乱的物品堆满了整间屋子的空余之处，甚至放张床的地方都没有。我将前房东留下来的床板铺在地上为床，度过了一段时间。等快递终于恢复了，置办的物件齐全，新一轮的居家便又开始了。在那个过分温暖的屋子里，我看着窗外自由地落日余晖，熬过了整个冬天。
而在庇护所的外面，寒冬早已开始。荒唐和凛冽横行，市场上，冻得梆硬的鱼大张着的嘴呼吸不到氧气，莫名的冷冻气息令其无法拢住嘴，被粗鲁地扔在砧板上，尔后剁碎、掩埋或是扔进方桶里任其发臭。而标价可能是一条短信、一个章、一个码，甚至是一团棉花。
主动隔绝混乱的我，在一方空间里正式开始申请学校、找项目、上网课，白天当一个浑浑噩噩的螺丝钉忍受高台上发来的指令和无休止的形式主义，晚上精神抖擞做好一个“项目经理”，正式将所有安排都规划成为一个出走的项目。那个项目被命名为“Fly to the Moon”——月光，是我睡前能在窗外看到的唯一亮色。
（出成绩那天的截图，要素过多。当时还在上口语课，有时差，每天上课时间都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这个项目的立项阶段，其实是在2022年的春天，促成的是太多因素了：可能是南方一位至今找不回姓名的几个孩子的母亲、可能是一架划过天际的飞机、可能是一段深夜的画面、可能是城市失去的时间、可能是草从轮胎下生长长满停车场……也可能是更久以前的秋天、夏天和春天，风也曾悄然吹过，我还会和朋友去林间露营、河边跳舞、或是在不知所谓处无所事事，与不必要的生活产生必要的摩擦。
（从这天之后有了项目规划意识和风险防范意识，事实证明非常有效）
而当普通的生活被利刃齐整地切下，我在平滑的切割面中依稀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和以后的模样。那时读到越真的文章，反复阅读，看一遍哭一遍，她说：
这不是一条容易的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惯性心理一直反反复复。它太过于执着了，希望附着在任何一种痛苦、敌对或者是割裂里。直到某天我意识到我已经无法再这样生活，我无法再回到被无意识支配的生活里，我无法忍受头脑再欺骗自己，我终于无法再那样存在了。因此我将我的座右铭改成了歌德在《浮士德》里所写的「太初有为」（Im Anfang war die Tat），其实这是我给自己的警戒。维特根斯坦也用这句话作为座右铭，这是他晚期哲学的一句简练地概括，也是一句隐喻，揭示着自身思考和追问的转向。思、言、行这三个层面上，最难的一个层面是行，因此我用这句话提醒自己，若不能讲领悟到的显化，便不算完成。
——越真《生命的转折》
所以当时放弃申请政治学博士或者语言学博士。
对我来说，文科学习的使命已经达成——建立自己的认知体系，锻炼自己的知见，并从中寻找对抗的出路。学历层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受够了文科类专业需要在面对自己外还遭逢另一种困境：在学术和职场中漂浮，而非实用技能和”专业“踏实地经历生活。现在想来，这应该就是另一种层面的附近和具体。因此，我给自己寻找的出路是：
出去，转申计算机专业二硕，用自己的积蓄完成这件事。
彼时对大语言模型（LLM）并不了解，ChatGPT还未横空出世，与此地景致格外有别的，是某红书集美们充斥着成功学的标题，类似《3个月零基础转码上岸，从北漂到谷歌员工》等，西雅图的阳光和温哥华的蓝海连连挑逗着家门都出不去的我，而政治学背景的出身却又陷入政治性抑郁之中根本无力逃出——用自己的知识构建一座自己无法挣脱的牢笼，这仿佛是一种诅咒。
相由心生，自己面貌和真实的清晰可见，心意所以确定。与此同时，我永远不会看到镜子中自己看到的我，因此行的层面便必得要规划起来：
2022年3月开始在职备考雅思，同时申请欧洲联合国工作；5月起，几乎全北京线下不开考点考位，同时单位不允许离京，要求住所公司两点一线每日报备无法出京；稳妥起见6月转考多邻国，8月拿到成绩；9月，爸妈来京看望三年没见的儿子、搬新家，搁置一个月。联合国工作材料准备齐整，卡在单位不放人，于是一心留学；10月开始正式申请。2023年2月16号开始拿到第一封Offer，5月24日收到最后一个目前就读的Offer，中间还在不断申项目、考试、面试，查资料、写文书。
（申请文书需要不断改，有时候一天想出一句话）
2023年4月之前，一直没有办法在线下考出托福雅思成绩，所以基本申请了的学校，只有认可多邻国或者可后补语言成绩的。同时要从一个纯文科生转码学计算机，可选择面很少，加上当时申的学校久无音讯，已经做好了准备2024年出来的准备，所以2023Fall只申请了7所学校。
最终的结果是，申7中6：
（第一封Offer，带奖，是一个美国大学，我永远感谢她）
3所美国学校：都是计算机专业，一所公立，学费很便宜，另两所分别给30%奖学金、75%奖学金；
3所欧洲学校，分别在：西班牙（100%奖，包所有费用）、法国（delay一年可100%奖，包所有费用）、瑞士（无学费）；
唯一将我放在waiting list里的没有Offer的，是爱尔兰高威大学，一个没什么名气，但是计算机软件工程专业可以读两年，适合零基础转码并且就业率还不错的学校，但反过来，是所有项目中花费会最多的。说起来也庆幸，作为第一个投递的学校，如果第一个发了录取，那应该是没有后来的这些更好的项目。尤其是，现在就读的项目截止日期是4月30日，我在4月28日踩着线才提交申请。当时为了这个项目已经放弃了所有的Offer，如果没录，那我现在应该还在继续申请，或是码字憧憬未来的生活吧。
回看申请的过程，以我当时的条件和环境，已经做到最好了。如果说有什么遗憾，就是在当时确定了要转计算机以后，没有以更快的速度去学习赶路，而是在小兔身上花了太多时间。也越来越确定了一件事：自助者天助之。每每有过煎熬和怀疑的时刻，总有清晰地信号告诉我说，路没有错，只管走。
2023年9月3日，周日中午，我坐在苏黎世湖边，晒着太阳听着人们闲聊，看着脚下的天鹅和远处的雪山，终于悠然地度过了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周末，格外放松。这一年来，事情和事情堆叠在一起，远近的苦楚总会有隐隐的哭声，对于莫测的变化也总提心吊胆，精神一直紧绷着，在华沙那天安稳睡了一觉之前，每天平均睡眠时间都在4~5小时。太累了。
想到跟婷婷在播客里聊的那样：还记得你抵达后的第一天是什么样子吗？
我记得的，会永远记得的。毕竟那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喘息。
我的朋友，向你陈述过去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要告诉你那时的生活有多糟糕，或者我充斥着多少愤懑的情绪想要通过逃离来解决。恰恰相反，我从来都不认为离开便是答案和目的。对我而言，我只是需要一个新的解题方式，去解决新的环境中出现的过去存在的问题。
我始终相信，外部环境不能成为作出决定的根本动因，不然你会把一切都看成一场相对收益比的比较，那样心态会崩（我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就像古希腊塞涅卡说的「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要驶向哪个港口，那么哪个方向的风都不是顺风」。
重要的是，你是否有勇气完成人生状态的切换，去找到内心的原动力和自洽，在你需要的时候。
以上就是这封信要向你诉说的，我是如何”放逐“自己的简单经过。这过程其实远比上面提到的更加复杂和宏大，好在我留存了足够多的记录，希望未来有机会趁着不忘记，能更详细地写下来。
2022年最后一天，我写下几句话，其中一句是：
「不忘记、说真话、要勇敢。这是2022年告诉我的。」
我很高兴，自己一直在做，而且相信自己能做到。
”放逐“自己，完成我我所能投的票，便是我的能力和力所能及的选择。这个选择怎么样？就目前而言，我觉得还不错：
其实不仅是哲学，还有一种行之可效的生活方式的建构，一种对于生命意义的追寻。如果世界上还存在这样多的苦难，我们都可以问问自己，是否还是要选择独善其身？如果不，那么我们能找到的最终极的办法是什么？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终于意识到，我们本不需要去向外改变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我们的心理和头脑的投射，我们最需要修理的其实是自己。看看自己吧，看看自己如何存在，是以恨和焦虑存在，还是以爱和分享存在？别人如何存在，我们是无法决定的，但自己怎样存在，我们可以决定。如果有更多人走上这条路，认识到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那么是的，爱、喜悦和分享就会变成他们自然存在的方式，如果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到那时，世界自然就会不一样。
——越真《生命的转折》
其实2022年底还写了一句话是：
「2023年，我们于更高处相逢」
早安，晚安，我远方的朋友，我诚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
我们，高处相逢。
风雨后有可能出现双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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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编辑： 大隐
供图： 大隐